蛇亲_分卷阅读_248
  我国钟表业的发展历史源远流长,不提最早的日晷、漏壶,在元明时期就已经出现了采用机械结构制造,并有盘、针来指示时间的大明殿灯漏和五更沙漏,可见当时国内造钟工艺的水平。所以,一百八十年前的更漏镇如果出现了接近现代概念上的钟表并不是特别值得惊讶的事情,但是,这也仅止于出现普通钟表的概念,如果是这样一座大的镇子下面整个都采用了钟表的机械结构,这还是很令人无法想象的一件事。
  廖天骄看着那些匀速转动的齿轮,耳朵里听着平缓的零件摩擦声音,几乎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未来世界。那些零部件的做工都十分精致,就他现在所看到的,大的部件直径足足有七、八米高,小的零部件则还不如他的一个指头大,却每一个都雕凿得分毫不差并且历经将近两百年没有丝毫卡顿或是错位,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难道当时清朝的金属加工水平已经达到了这样登峰造极的境界?
  佘七幺也在打量这古怪的通道,不过比起廖天骄对于机械的震惊,他将更多的心力放在了那些到处可见的灵血髓晶簇上。刚刚钟表镇破地而出的灵血髓柱子让他们意识到在钟表镇地下应该有着一个类似肖家村升龙湖那样的灵血髓地穴,他也做好了准备下到地底会遇到那种东西的袭击,然而此刻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灵血髓却是一副并无大害的样子,就连刚才他贸然闯进来引发机关,袭击他的也不过是一些灵血髓质地的“普通”箭矢而已,丝毫没有那些液体状灵血髓的威力。为什么这里的灵血髓会是这样的?
  廖天骄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佘七幺说:“还有多少时间?”
  佘七幺掏出表随意看了一眼,跟着不由得脸色巨变,拿着那只表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廖天骄发现了,不由得也着急起来,问:“怎么了?时间又变快了?我们还剩多久?”
  佘七幺默不作声地拿表给他看,离完全归零竟然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而已。廖天骄当时就心一凉,所幸他又很快发现了异状道:“不对,表停了!”
  是的,表停了,此刻怀表上的时针、分针都已归零,只有秒针还在五分的位置震荡,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般。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距离发生异变的时间还剩下多久了。
  廖天骄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出发吧。”
  “嗯。”佘七幺弯下腰,廖天骄敏捷地爬上去,两人不再言语,飞快地顺着那通道前行。
  这一路行去估摸着至少过了有二十分钟都是毫无变化,通道并不总是笔直,也有转弯或是上坡下坡,唯一不变的是四周总是如此宁静,景致也并无变化。永远是平稳转动着的齿轮,还有随处可见的灵血髓晶簇。路上也碰到过几次灵血髓箭矢的袭击,但是都不成大气候,被佘七幺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但是,还是压抑!
  廖天骄一只手勾着佘七幺的脖子,另一只手里始终攥着那只怀表。他的眼睛几乎无时不刻不盯在那根秒针上,生怕下一秒,这根细微到毫不起眼的金属杆子就会划过那小小的一格,彻底改变整个局势,然而尽管他们走了那么久,那根细针依旧保持在原位跳动着震荡,宛如凝固一般。廖天骄看得口干舌燥,一股难耐的暴躁和无力感从身体深处潜滋暗长,他知道自己是累了,但是思及佘七幺刚刚为他灌输神力时候的样子,他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
  又转过一个弯道,两人的眼前忽然同时暗了一暗,廖天骄过了会才明白过来,这是因为这个通道终于发生变化了,灵血髓地脉从刚刚的鲜红色变成了如今的浅红色,周围的齿轮部件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这或许代表着这里的机械结构变得更复杂了。
  廖天骄想了想说:“佘七幺,如果把这整座镇子都看做一个钟表的话,你说我们会不会正在接近这个‘大钟表’的核心区域。”
  佘七幺“嗯”了一声,随后迟疑道:“不过,有点奇怪。”
  廖天骄明白佘七幺在讲什么,他们上次从钟表厂地下室下到老何祖屋的时候压根没有碰到也没有看到过这些奇怪的钟表结构,现在他们却碰到了。虽然从老何钟表修理店下来之前,佘七幺肯定慎重考虑和仔细推敲过,可是现在这样在地下兜了半天鬼影子也不见,他也确实是有点没底了。时间已经那样紧迫,如果再走错路的话……
  廖天骄忽然手上一紧,竖起耳朵去听,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缓慢而有规律。“嗒——嗒——嗒——嗒——”,正和他前天在老何钟表修理店外头听到的一样,只不过那时候听着这声音有点失真,他以为是高跟鞋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不怎么像了,反而有点像……有点像……
  “廖天骄!”
  “哇!”廖天骄吓了一跳,一个后仰就从佘七幺背后挂了下去。
  “你、你干什么啊!”佘七幺抓着廖天骄的膝弯无语极了,好在廖天骄前段时间练过点格斗什么的,总算是靠着一股蛮力,又自己翻了回来,扒到佘七幺肩头直喘气。
  佘七幺说:“你刚刚干嘛突然卡我脖子,我差点被你勒死咝!”
  廖天骄看到佘七幺脖子上一圈红红的印迹,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我刚走神了。”
  佘七幺说:“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廖天骄说:“你也听到了?”
  “果然。”佘七幺将他往上又托了托说:“你趴好了。”一面纵起身形飞快地往前追去,一面道,“听到了,跟前天听到的差不多的声音。”
  廖天骄说:“是吧,我原先觉得那是高跟鞋走动时候的声音,现在觉得不是,那个声音有点像……嗯,对了,像什么重物被风吹动敲击东西的声响。”随之,廖天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根细绳拴着一件重物,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摆,重物一次次地撞击在墙壁之类上,发出规律的声音。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这个声音应该不会变动位置才对。”眼前第一次出现了岔路,佘七幺也竖起耳朵,辨别了一下,追着那声音而去,“现在它在动。”
  果然,那声音正在朝着远处而去,不紧不慢的节奏,却让他们一时半会追不着。
  廖天骄心想,那会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个人穿着木屐,在这密道里行进?他有点被自己脑补的这个类似鬼故事的画面吓到了,不过见过了刚才那样人间地狱的惨烈画面后,他自己也觉得被想象力或是鬼怪吓到还挺滑稽的。
  廖天骄问:“佘七幺,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佘七幺沉吟了片刻,道:“蛇。”
  “咦?”廖天骄没想到佘七幺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怎么会是蛇呢?蛇行进是靠鳞片在地面摩擦产生的反作用力前进,就算真的有条……有条除了佘七幺以外的蛇在这个密道里行进,发出的也应该是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才是。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佘七幺却沉默了片刻,随后说了句:“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停止了交谈,脚下愈发加快了速度。
  已经很久没有陷阱来袭击他们了,这个虽然有着齿轮转动声音的安静的世界里,只有佘七幺和廖天骄两人活动着,仿佛他们俩已经被世界所遗忘。廖天骄时而看看怀表,时而看看周围。他们在接近正确的位置,廖天骄觉得,因为周围的零件组成的部件构造越发复杂,而那些灵血髓晶簇的颜色也越来越纯净,从一开始的鲜红色,到现在已经接近于纯白色。
  “抓好,低头。”佘七幺忽然猛地往前一蹿,跟着伏低身形,在行进中如同变回了蛇的原形,整个人平贴着地面滑行,带着廖天骄从一道扁平的缝隙底下钻了过去。
  廖天骄吓得赶紧压低脑袋。不知何时,密道发生了变化,路已经消失不见,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齿轮、凸轮、发条、钢板组成的世界,佘七幺在各种缝隙间穿行,身形灵活滑溜得难以捉摸。他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方向,好几次廖天骄都以为他要走一条方便点的路,结果他一转身又钻进了一条差点卡死他的缝隙。
  耳朵里此时除了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之外,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那种“嗒嗒嗒”的声音了,声音还在移动,但是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变得近了很多。廖天骄紧紧抓着怀表,突然间发现那秒针开始移动了,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大叫道:“快快,佘七幺,针动了!”
  佘七幺听了也是一惊,猛然加快了速度,两人在各种缝隙间飞快地钻来钻去,佘七幺的速度已经快到廖天骄感到风刮在脸上都疼的地步,过了大概有五分钟,佘七幺停了下来,把廖天骄放到地上说:“时间!”
  廖天骄睁开眼睛赶紧看向那个怀表,第一眼心如死灰,再看一眼,再再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佘七幺急得一把抓过来,结果看了一眼后重复了和廖天骄一样的举动。
  “搞什么啊!”他嘟哝着,怀表上的秒针在离归零只差一秒的位置居然又停住了,在那个狭窄的位置上微微震动着。廖天骄觉得那每一下震动都像是在掐他心脏一样,他怕佘七幺一怒之下摔了怀表,赶紧抓过来捏在手里,佘七幺这才看到他另一个手里抓着的灯说:“这不是我给你的烛台,你这灯哪里来的?”
  “啊?哦,老何铺子门口挂着的,随手就带上了。”廖天骄说,看向手中的灯,忽然觉得刚刚看起来快要熄灭的灯焰似乎略明亮了一些,不过那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佘七幺一把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才还给廖天骄:“还好没什么问题。”
  “嗒嗒嗒嗒”的声音此时已经近在耳边,两人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不由得都震了一震。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大到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是从老何钟表修理铺下来的,此刻他们也还在地底,两人几乎要怀疑此时他们正身处在一座高山之下。
  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断崖,一个巨大无比的深谷,对面则是一座云遮雾绕的山崖,从山崖的顶端挂下了一道瀑布,如果不是因为听不到任何水声,他们不会发现那竟然是一道纯白色的灵血髓晶瀑。灰白色的雾气环绕着那座“山”流动,两人看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那并不是什么山,而是钟表镇结构中的最大部件——一根顶天立地的通天柱,“嗒嗒嗒”的声音就从是崖顶传来,廖天骄依稀看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方块,应该是一栋屋子。
  “我过去看看。”佘七幺说,说着往上一蹿,跟着却落回了地面。他皱了皱眉头,再次往上跳起,落下。跳起,落下。跳起,落下。并指掐诀跳起,落下。换个姿势跳起,又落下。
  廖天骄疑惑地看着佘七幺,过了会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佘七幺满头大汗,嘴里嘟哝着:“怎么回事?我怎么无法使用神力了?”
  廖天骄一愣:“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禁制?”
  佘七幺经他提醒,赶紧往周围看去,却并未看到什么阵法宝物,唯一引人注意的大概就只有那些丝丝缕缕的灰白色雾气。灰白色雾气?冰封的灵血髓晶瀑?佘玄麟的……阵?
  佘七幺与廖天骄两人对望了一眼,知道自己终于到达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