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赏日落 第38节
  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外,市场总监看了眼,发现是陈秘书,他笑着说“陈秘书来了”,转头又跟周助理说:“诶说起来,进校义诊这个方案当初还是陈秘书提的呢。”
  周助理微笑点头,陈佳弥笑着走进来,告诉他们十点半上去开会,周助理应声后,打趣一句:“陈秘书在群里通知一声就行了啊,何必那么辛苦亲自跑一趟。”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应该的。”其实是下来办事有顺道请人,但她并不解释太多,她也学会了说漂亮话。
  市场总监说:“陈秘书做事,向来周到。”
  陈佳弥笑笑,算是接受了他的赞许,很有分寸地说:“那就不打扰两位了,我先上去啦,上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各位领导对陈佳弥的态度明显与刚入职时不同了。
  入职至今,陈佳弥在各位领导面前逐渐有了存在感,也渐渐懂得如何与领导们相处,已经很接近如鱼得水的程度。
  从办公室小白到掌握办公室职场的生存之道,这是很大的进步。
  能有今日的成长与自信,她认为有部分信心是蒋柏图给的。
  回到楼上,陈佳弥马不停蹄地去准备会议室。放假几天,会议的窗就关了几天,已经酝酿出了不太好闻的味道,她开窗开空调通风,将每次准备会议室的流程仔细做了。
  做完扫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看了看手机,距离会议时间还有十分钟。
  等各部门到齐,陈佳弥去请蒋柏图,半道上遇见蒋柏图,他在听电话,感觉不像讲公事,看到陈佳弥,他冲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系咁先,我去开会。”
  蒋柏图着急开这个会,是要尽快落实招商加盟相关事宜,会上他与各部门讨论如何定制加盟制度,要求各部门配合,做好推广与招商工作。
  但工作再忙,也一样到点下班。
  那天下班,陈佳弥等车的地点与以往不同,她租的房子离工作地点不远,只需要搭乘一次公交车即可,车程大约二十分钟。
  公交车站等车的人很多,陈佳弥站在十月的黄昏里,看那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巴车在眼前停下,但上车的人太多,她不想挤,决定等下一趟。
  移开眼,就看到蒋心琪的车疾驰而过,不到一分钟,蒋柏图的车也出现在她视野中,然后一闪而过。
  蒋柏图上下班一般是自己开自己的车,今日也不例外,经过公交车站时,他似乎瞥见个熟悉的身影,他减慢了车速,从后视镜里看她。
  他确认了是她。
  无时无刻注意仪态的陈佳弥。
  没犹豫太久,蒋柏图将车临时停靠到路边,拨通她的电话。
  陈佳弥接起电话,声音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尽量简洁干练说:“喂leo?”
  蒋柏图盯着后视镜里的人。
  她背向马路,仰头盯着公交站的站牌看,似乎是在研究公交车的路线,蒋柏图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陈秘书,看左边。”
  dear leo
  陈佳弥转脸向左边看时,动作很慢很慢,像一个慢镜头,黄昏那种介于白天与夜晚的温柔光线映在她脸上,那个画面极美丽。
  她转向那个方向,眼睛直直望向那辆停在远处的车。
  应当是很远的,因为她看不清车牌号,但那辆车的轮廓和颜色她认得。
  手机仍然贴在耳边,她没说话,蒋柏图也没说话,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通过电波在流动,一直流到她心脏。
  躁动的,美好的。
  她记得,那天她无比大胆跑去酒店找蒋柏图,蒋柏图将车停在路边,然后打电话给她,用粤语说“转身,看后边。”
  今日也像那晚一样,她坐上了蒋柏图的车。
  是坐上车以后,陈佳弥才开始担心是自己会错意,电话里,蒋柏图没说什么事,也并没有叫她上车——
  他单单是简单地叫她看左边,她就不由自主地来了。
  蒋柏图没有立即开车。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偏着头看她,似乎在等她先开口说话,但陈佳弥此刻脑子里除了工作上的事,可以与他光明正大地聊一聊,其他的情绪似乎都不可说。
  坐了片刻,她强装镇定地转头,迎上蒋柏图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leo,是不是有工作要我做?”
  “……没有。”蒋柏图仿佛受不了她的目光,仓促地偏开眼神,目光漫无目的无处安放似的,静了一会才问,“你搬家了是吗?”
  “是的,六号那天搬的。”
  蒋柏图点点头,又问:“搬到哪里了?”
  陈佳弥说了一个地址,蒋柏图又点点头,随后让她系上安全带,而他面色平静驱车上路。
  陈佳弥揪着安全带,心里微微忐忑,狐疑看他一眼,“leo,现在去哪里啊?”
  蒋柏图打了下变道灯,车子变道后他说:“顺路送你。”
  陈佳弥对这边的道路并不怎么熟悉,而且她有点路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并不知道蒋柏图口中的顺路,其实是需要特意兜路的。
  她甚至得寸进尺地想,那以后岂不是每天都可以蹭老板的顺风车了?
  念头一起,话就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那以后下班,我都可以搭您的顺风车吗?”
  蒋柏图静了一霎,瞥她一眼,缓缓说:“可以。”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
  “嗯。”
  想到以后下班不用挤公交车,陈佳弥心情很愉悦,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要怎样回报蒋柏图——
  当然不可能给他车费啦,那对老板来说简直是侮辱。应当找合适的机会送些小礼物聊表心意,比如送……送什么,暂时想不出。
  在一个红灯路口,蒋柏图停车等放行的时候问她:“陈秘书,你租的是几房?”
  陈佳弥老实交代说:“跟别人合租的,三房。”
  “合租?”蒋柏图微微皱眉,“安全吗?”
  “安全的,都是女孩子。”说着又补充道,“李慕是我以前就认识的,心姐是搬过来以后才认识,她们都很好人的,我喜欢跟她们在一起……比住家里好。”
  蒋柏图轻轻地看她一眼,她讲最后那句话时是有委屈的,让他想起在浅水湾的那晚,她控诉职场不公的样子。
  到达目的地,蒋柏图将车停在路边,放眼打量了下那小区,是一个比较旧的老小区。
  陈佳弥向他道谢,她下车站在人行道上挥手与他道别的样子,同在香港轩尼诗道上的那个女孩子一样动人。
  不同的是,轩尼诗道上的蒋柏图不对她的道别做反应,而在这里,他对她微笑点头了。
  从这天起,这台车的副驾驶成了陈佳弥的专属座位。
  而蒋柏图,成了陈佳弥专属的顺风车司机。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这种关系的平衡,愉快地一起工作,一起下班,但私下从来没有约过。
  蒋柏图已经习惯了下班送陈佳弥回家,从礼拜一到礼拜四,每个礼拜送四天。礼拜五他一般从公司直接回香港,由全叔开公司的车回去,所以礼拜五陈佳弥需要自己搭公交。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后,陈佳弥决定给蒋柏图选了一份小礼物。
  选礼物这件事着实让她头疼——蒋柏图什么都不缺呀!送什么好呢?
  那晚她跑到李慕房间,想跟她讨主意,李慕拿下敷在眼皮上的两片薄青瓜,诧异道:“不是,你要送你老板感谢礼啊?你饶了我吧,我每天都恨不得掐死我老板!所以不好意思啦,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
  陈佳弥默默退了出来,转头又去敲心姐的门,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灵感。
  心姐拿着手机歪在床上,不知跟谁聊着微信,一边说:“大老板们不缺钱,你不需要送贵重的礼物。”她看陈佳弥一眼,直白道,“贵重的你也送不起不是?”
  陈佳弥点头承认,表示洗耳恭听。
  “要不你就写封感谢信吧。”心姐说,“有的人就吃这种,感谢信比任何实质性的礼物更能表达心意。但是,一定要手写!”
  陈佳弥深感这是个极好的主意,于是立刻就付诸了行动。
  那天蒋柏图送她下班,到小区门口,她没有立即下车,蒋柏图疑惑地看她,她笑容可掬地看着蒋柏图说:“leo,我有份小礼物要送给你。”
  蒋柏图有点意外,笑了笑问:“是什么?”
  陈佳弥低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小信封,含羞带臊地用双手将它捧到蒋柏图面前,那样子像极小女生给男生送表白情书。
  蒋柏图看她一会,才垂眼看着那个信封,信封上写着“leo亲启”。
  他几分疑惑接过来,当场就想拆开来看,陈佳弥情急之中按住他手腕,半是害臊半是请求道:“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想想又说,“噢不!等你回到家,你身边没人的时候你再看。”
  陈佳弥没发现自己忘了用尊称,一口一个“你”地说,但蒋柏图并不在意,他越发疑惑地看着她,内心对这信封里的内容莫名有了期待。
  他难得那样温柔地笑,随后说:“好,听你的。”
  他把信封收进收纳箱,陈佳弥脸热热的,与他对视一眼,有点欲言又止,最后没再说什么,只道别下了车。
  回家的路上,蒋柏图开着车也忍不住拿出信封来看,很复古的一个烫金信封,用火漆印章封了口,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
  蒋柏图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有好几个瞬间他想当场拆了这封信,但最后他忍下了,因为他答应了陈佳弥会回家再看。
  到家停好车,他拿着手机和这封信进屋,想直接上楼的,但蒋心琪叫住了他,说有事想和他说,正好兰姨准备好晚饭,说可以开饭了,他便与蒋心琪一起坐到餐厅去。
  蒋心琪说:“二哥,我觉得我在人事部已经学有所成,我现在想转到其他部门,你有什么建议吗?”
  “都没到三个月,”蒋柏图将信和手机放在桌上,接过兰姨递来的湿毛巾,边擦手边问蒋心琪:“每个部门至少要做够三个月。”
  蒋心琪心急道:“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可以了,我想换部门。”
  蒋柏图不让步,坚持道:“做够三个月再讲。”
  蒋心琪心里不满,却也不再争取了,她忽然把目光指向桌角:“那是什么?情书吗?”
  蒋柏图看向那封信,心跳莫名就乱了一下,横过眼神瞧蒋心琪一眼,收回眼,移动手机压住信封上的手写字,一边解衬衫袖扣将衣袖卷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少管闲事。”
  蒋心琪不甘心地撇撇嘴角,又问:“这段时间你每天回家都比我晚,你有那么忙吗?”
  “嗯,很忙。”其实并没有多忙,他是为了避嫌,每天特意拖延下班时间,方便让陈佳弥上他的车而不被熟人撞见。
  “忙什么啊?”蒋心琪好奇。
  “……吃饭吧,话那么多。”
  蒋心琪觉得有猫腻,审视着蒋柏图,还想问什么,蒋柏图一记严冷目光飞过来,很明显的眼神警告,她立刻闭嘴了。
  饭后,蒋柏图带着信到书房。
  关上书房的门,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他将那封信摆在桌上,人坐在书桌前,并不急着拆封,他眼睛盯着那信封看好久。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既期待一件事情的发生,又害怕那件事情的发生。因为当它真正发生,大概率不会有很好的结果。
  静坐很久,他终于捏起那信封,台灯的光照在他手上,使得他手背上泛起白光,白月光一样的洁白。他小心地拆开封口,取出里头的明信片,一行行读上面的字迹。
  dear l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