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机甲展的东道主是黑井安保，陈先先两人以冠军的身份被邀请至会议室暂歇，给对方备钱的时间，也是让突然间炙手可热的陈先先避避风头。逛了一天，又打了一架，陈先先倒不是累，只是有点犯懒，往软绵绵的扶手椅上一倒就不愿再起来了。
  蒋青也不勉强，只是借机将一份纸质材料推至陈先先的面前：“按照你上次提的意见稍作了修改……看看？”
  那是一份完整的合同。
  陈先先接了笔，直了直腰杆，用三秒钟粗略但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确认了几个关键点来验证整份合同的框架没有问题，最后干脆地签下了名字。
  蒋青怔了怔：“不细看？”
  “不用了。”陈先先重新软下身，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我信你。”
  还在别人的地盘，他暂时还不想把帽子与墨镜脱下来……免得被人窥视到身份，惹来太多麻烦。
  隔着一张会议桌，陈先先歪着头，透过暗色的墨镜镜片，看见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回了合同与笔。在这个纸笔已经逐渐与日常脱节的时代，这人握笔的姿势依旧十分的自然好看，水墨大开大阖地晕开，在最后，陈先先名字的上方，同样签署了姓名。
  蒋青。
  陈先先。
  一双名字，笔迹各有风骨。
  青年微微眯起眼，目光飘忽地落在蒋青的面上，忽然有点紧张。
  他想起来——上次上药的时候，被蒋青一撩拨，他有件事没能问出口。
  一件……很重要的事。
  陈先先坐直了身子，还扶正了墨镜，摆出了八分的严肃。
  “对了蒋哥，你——”而后犹犹豫豫，忸忸怩怩，吊足了气氛。等蒋青都被他的紧张和小羞涩带动，有点怔愣的时刻，他才继续问完了下半句：“……你，差搭档么？搭伙打架一辈子的那种。”
  男人的动作一顿，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先先紧张地发现对方好像有点——不爽。
  蒋青不是不爽。
  而是，格外不爽。
  “不缺。”男人抬起头，浅灰色的眸子一转，目光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陈先先面孔上。
  他的声音格外冷淡，“搭伙过一辈子的倒是缺一个。”
  第26章
  搭伙……过一辈子？
  陈先先身子一歪, 险险地捉住了往下掉落的墨镜：“什么？？？？”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房间里顿时寂静，恰好窗外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地刷在墙面之外, 发出安宁的声响，搅起了两人之间几乎凝固的气氛。罪魁祸首的蒋青倒是很镇静——陈先先也几乎没见过对方不那么冷静又理智的时候——说完那句话便低下了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起了那沓文件：“嗯？”
  没余给陈先先什么回应，看起来倒真像是随口一说而已。
  “我……”陈先先恍恍惚惚地撑起身子, 觉得自己应该坐直坐稳，好清醒一点, “哈哈……我太累了, 刚刚听错了——”
  “你听错了什么？”蒋青一面用光脑迅速扫描了合同发给蓝星安保的后台，一面抬眼, “听见, 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那嗓音微沉，藏一点磁哑。
  ——陈先先手足无措地瞪大了眼。
  青年似乎是真的受到了惊吓，耳廓一瞬间烧得通红，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又惊又惧地向桌的另一端望去。他连肩膀都耸得比往常高一些, 双手无意识地搅在一起：“啊！啊？”
  蒋青很平静。
  甚至连神情间带着的那点奇妙的不爽也沉淀了下去, 余留下来的反而是笑意。陈先先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懵了，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幻觉, 他不仅觉得蒋青是真的想睡了自己，而且那双浅灰色的视线还特别特别的温柔。
  对, 温柔。
  还带着点烫人的温度。
  “你——”
  蒋青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皱了皱眉, 话音一顿。
  因为会议室的门被重新敲响。
  黑井安保的工作人员进门后就觉得气氛不太对。那位姓蒋的大佬心情似乎间于不悦和愉悦之间的微妙平衡点，落在他身上的余光都带着剜人的刀光。
  来送钱的工作人员一时间有点懵，下意识又看了看那位来自蓝星，大秀了一场的神秘机甲师。对方年纪应该不大，高高瘦瘦的，不过似乎不太愿意显露真面目，很敷衍地将卫衣上的连帽扣在了脑袋上，低着头，看起来并不大的面孔有三分之二都被隐藏在了墨镜之后。
  那帽子遮得比刚才退场前都严实。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陈先先要遮一遮通红的耳朵。
  双方除了确认表演赛的奖励金到账，还聊了一些关于两家合作的事宜。工作人员仅仅是用光脑传输了一份秘密文件交与蒋青，而后询问两人是否需要留用晚餐。
  蒋青先没搭话，询问的视线转向悄摸摸看他的某人。
  陈先先不敢看他，缩头缩脑地摇摇头。
  “不用了。”蒋青也没坚持，“我们很快就会离去。”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继续当缩头乌龟。
  出了会议室，两人只沉默地瞎逛了两圈，便乘坐疾行舰回程。蒋青似乎是在给陈先先一个缓冲的时间，一路上也不多说，更不用视线施加压力，让青年的情绪稳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