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口爱情故事[GL]_分卷阅读_116
  别自取其辱了。
  陈秋糖挤出一个笑容,“你不会再离开就好。我也希望……希望我不用再替你照顾她了。”
  她从家里逃了出去,她决定不打扰家里那对情侣浪漫的相聚。她这个多余的人,就像丁香回来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一样,去投奔杜灵吧。
  ……
  这个周末,杜灵在海淀剧院,开办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场古典吉他独奏音乐会。高一年级,十五岁,这个年纪开办个人独奏音乐会,并且被德国音乐学府每年前来寻找苗子吉他大师看中,点名明年三月去往德国安排预科学习。杜灵恐怕要创一个最年轻的记录了。
  杜灵穿着上身修身,下摆蓬松的长裙,头发照例一个清爽不加修饰的马尾,年轻的面容上了舞台妆。陈秋糖去后台看她的时候,窥见她和同样盛装的马丽坐在一起,两人正在活动手指。杜灵拉着马丽的手,亲吻她的手指,两人对视一笑,亦师亦友,亦搭档亦爱人。
  杜灵是如此的一个天才,坐在台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是舞台,所有观众都是白菜。陈秋糖呆呆地望着杜灵自信的演奏,她多年的汗水没有白费,多年的苦恋同样没有白费。她和马丽坐在一起是那样般配,技巧、艺术性,在外行听起来已经完全不输给恩师,更别提两人一颦一笑一弹指间惊人的默契。可是这有可能是她和马丽最后的一次同台了。
  独奏会成功结束,台上的杜灵和台下的时候一样,毫不掩饰对马丽的迷恋。她的致谢词中三句话不离“恩师”,提及父母的却聊胜于无,这偏心搞得观众们嗤嗤地笑,马丽也在台上无奈摇头。这样的赤诚和勇敢,陈秋糖羡慕死了。她想:就像老姑一样,优秀的人总是能被人容许任性一些。
  这晚,仍在兴奋当中的杜灵失眠了。她和同床而窝的陈秋糖聊起各自的未来。杜灵没有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太过伤感。她当年和陈秋糖做朋友的时候就说过了,她们不会是一路人,以后是会分开的。分开了一样是朋友。
  “可是你和马丽也要分开了。”陈秋糖歪头去看她,杜灵有片刻的沉默,薄唇抿成了一条缝,但是眉眼之间的泰然和信念闪着锐光。
  陈秋糖实在是很羡慕她的自信。
  杜灵说:“我还不够强。她比我大二十岁,所以心智和经验都远胜于我,我必须要在专业上超过她,甚至成为有名的吉他演奏家。那个时候,我可以很有底气地回来找她,她再也不会有理由拒绝我,再也不需要到外面赔笑脸应酬了。”
  “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老了。”陈秋糖想,不是可能,是肯定。
  杜灵反问:“二十年后,你会嫌弃你姑姑皮肤松弛、两鬓斑白、胸部下垂吗?”
  陈秋糖理解地笑了。
  杜灵握住她的手:“我们已经连性别都不顾了,年龄还能算什么问题?十岁的时候,我是马丽的三分之一,二十岁,我是他的一半。到我六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是她的四分之三,那时两个老太婆谁还管什么年龄?所以你看,我们越长大,就越不用担心年龄差距。”
  陈秋糖觉得醍醐灌顶。但是在“般配”方面,她觉得杜灵乐观得过分了。曾经陈秋糖以为,叶从心的“势均力敌”指的是成绩同样优异,赚钱或学术的能力相当,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丁香并不是能与她比肩的人,她依然爱她。
  但她没有指出杜灵想法中的漏洞,她希望杜灵满怀热忱地离开,一身光环的回来,希望她梦想成真。
  杜灵问她:“你呢?你想怎么把你姑姑抢过来?”
  陈秋糖不好意思地笑道:“抢什么呀……她现在多高兴啊。”
  “你不嫉妒么?”
  陈秋唐捶着胸口说:“我不太好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
  “肯定是。”杜灵确认。
  “但我不想抢。我觉得跟她……跟她亲,和、和其他的,都太难为情了……我只是想陪着她。最开始我就说过的,别的没什么可报答的,至少我要陪她到最后。我的生活里不能少了她这个人,只要她在,她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就没那么重要了。”陈秋糖想了想,说,“她说我这不是喜欢她。”
  杜灵说:“结婚的人也不都是因为爱情。在一起有太多不是因为爱情原因了,这些原因和爱情比起来也不会低贱到哪里去。再说了,爱情是什么?谁规定的依赖、习惯、欲望这些就不算是爱情呢?”
  陈秋糖再一次觉得,杜老师说得太有道理了。
  次日一早,陈秋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她闭着眼接听手机,顿时被里面的声音吓清醒了。
  手机里传出来的,是恶语和砸门声混合的环境音,来电人:老姑。
  第91章 汇聚一堂
  “老姑!叶从心!……”
  手机在地上打着转, 陈秋糖那电流化的声音还在从里面隐约飘出来。叶从心瘫坐在地上,双腿是软的,她根本站不起来。她望着防盗门外面来势汹汹的几人,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天还没亮, 丁香一大早出门买早点,叶从心还在床上睡得很踏实。她被夹杂的捶门声的门铃吵醒,幸亏没有忘记开门前先打开门上小窗看一看的习惯。
  门外站着两个神色不善的陌生人。一个是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大妈, 手中拎着一根传统大扫把,透过铁纱窗怒视着叶从心。另一个站在她身后,是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大爷。
  叶从心没来由地心中一慌,一边要关上门上的小窗, 一边略有发抖地说:“你们找错门了。”
  “咣当”一声, 大妈一扫吧打在门上:“贱货,开门!丁香呢?让她出来!”
  叶从心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她刚巧拿着手机, 残存的理智驱使她播出了紧急联系人“1”的电话, 却在按了拨号键的一刹那, 被那大妈的又一嗓子吼得吓破了胆, 手机滑落在地上。
  天光微亮, 又勤奋的上班族忐忑地快速路过下楼而去, 头都不敢抬一下。
  “丁香没在。”大爷小声说。
  “没在咱就等,她不可能不回来!”大妈透过监牢一般的铁纱网,瞪着叶从心,“这女的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开门!”
  砸门声震到了叶从心的屁股底下,地板都在微微颤动。叶从心怔怔地望着门外那两人, 不论他们作何种凶煞动作,如何砸门,她都像个傻子一样不予回应。那大爷拦着大妈说,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大妈显然精明,道破此人最多装傻,肯定是恶心事做得不是一次两次,应付关了这种局面,唬人呢!
  叶从心觉得眼花耳鸣。那两人的脸在视野里渐渐模糊不清,她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这孩童一般的视角,突然间像一只大手,在她背后拉扯着,将她从现实拉进了时光隧道。她看见门外的人变成了多少年未曾见过、面容却依然在记忆深处鲜活着的爷爷奶奶。门口多了一个人——陈念。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场景了,当时还不甚懂事的叶从心,不知道一向受人尊敬的副教授妈妈为什么会被爷爷奶奶骂得狗血淋头,却不还嘴。奶奶打了妈妈巴掌,妈妈也不还手。她听见他们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变态流氓”、“骗子”,话语中还出现了莫姨的名字。她听见妈妈无力地重复着一句话:“孩子都有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幼年的叶从心怯生生地走到铁纱网前面望着妈妈,她想要开门。妈妈突然呵斥她:“不要开门!回房间去!”她看见妈妈的脸被巴掌打得红肿起来,却乖乖地站在了门内。
  叶从心听见有人在叫她,叫她“叶子”。她猛地回过神来,世界变成了现实的彩色,但是依然不友好,到处充斥着不和谐的争吵声。邻居奶奶将门推开一条缝,想要出来制止一番,却终究是无奈地缩了回去。
  丁香不知何时回来了,刚刚叫她名字的原来是她。她被大妈扯着袖子和领口,手拎拎着的热豆浆从保温杯里洒了出来,弄脏了衣服。丁香像当年的陈念一样,被大妈一巴掌打在脸上,可她没哭,也不显得害怕。
  她用仿佛是和陈念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无力表情,对叶从心说:“叶子,别开门。”
  叶从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这二十多年,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大爷似乎是起了善心,沉声说:“别把事儿闹大,咱们先进屋把事情说清楚。”
  “是我不想进去么?那贱人不开门啊!”大妈指着叶从心嚷嚷着,“况且人都在这儿了,你瞧她,就是照片里那人!”
  丁香沉静的声音带着哀求,“我跟你们走好不好?你们想要解释还是赔偿,我都给你们。”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整个人挡在叶从心的视野里,遮住了光,也遮住了外界一切的恶意。她记得陈念当年也是这样靠在门上,不让太过好奇的自己看见外面的凶恶世事,陈念当时说:“别在这里,会吓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