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_分卷阅读_158
  莫牙抬眉,“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程渲攥住莫牙的手,“睡吧,我好困呐…”
  莫牙搂着程渲贴着自己的心口,“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我一个人上船,咱们是夫妻,祸福与共的夫妻,程渲,你听见了没有?”
  程渲迷迷糊糊的额了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在夫君的臂膀里恬静睡下。
  莫牙才要闭眼,忽的好像听见远处传来惊雷乍响似的声音,莫牙揉了揉耳朵——天寒地冻冷的要死,打雷?一定是自己刚刚太畅快,耳鸣了…
  贤王府
  管事钱容巡视完府中各处正要歇息,穆郡主又吩咐要在府外门口再多掌一盏灯,掌灯是小事,费不了多少时候,钱容只是有些奇怪,自己在贤王府几十年,贤王一直都是只让掌一盏,虽然也不明白其中道理,但钱容知道,主子说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过灯笼的事,还能翻出天来?郡主吩咐,照着去做就是。
  下人们多已经歇下,钱容便亲自去掌,踩着高凳悬挂上去,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远远看着更衬出金漆匾额的贵气,钱容左看右看很是满意,贤王府显赫比天,主子连掌个灯都要往低调里去,早就该掌上最亮的,人心也跟着亮堂呐。
  钱容掸了掸手心,扛起高凳正要进去门里,蓦然顿住才迈进门槛的脚,屏住呼吸细细听着——他听见小队人马靠近的声音,夹杂着哒哒的马蹄,还有悲锵沉重的脚步…
  ——都过了子时…街上还有行人马队?还是往贤王府而来?
  “王爷?”钱容大眼一动,怪不得要掌灯呢,一定是郡主得到消息,王爷他们今晚就回府,亏得自己手脚麻利,灯掌的跟及时雨一般。
  一定是王爷回来了。
  ——“贤王府外,一直都只挂着一只灯笼,事情了结,本王会让人在贤王府外悬挂一对灯笼,那时你再来找本王…”
  穆陵苍然泪湿,不远处在风中摇晃的两盏明灯,犹如温暖的宅院给失散多年的孩子指明方向,引领着他一步步走向归程,走进可以给自己庇护的堡垒。
  “这盏灯…”穆陵低语,“皇叔虽然没能活着回来,但他还是给我点明了这盏灯。”
  钱容走上前几步,挤了挤眼睛朝越来越近的人马看去,天黑眼花,怎么也是看不清楚——陆乘风,他认出了一身银甲的陆首领,有陆首领在,王爷一定也在,可怎么…钱容又走近了些,怎么不见王爷?
  ——“是王爷回来了吗?”钱容喊了声,“陆首领,你们早归了啊,属下还一直当明天准备着…”
  陆乘风热泪盈眶,才一发声就已经哽咽,他冲钱容挥了挥手,没有说出话来。
  人马走近,钱容挨个看去,数十人里,也就十人是他认得的同僚,其余人,看着是军士打扮,但脸孔却陌生的很。钱容凝住看向一位黑衣人的眼神,那人黑巾裹住了大半面脸,但钱容肯定自己认识这个人。
  ——“您是…”钱容眼睛骤亮,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您也来了?”
  陆乘风拉过钱容,沉重道:“我们要去见贤王妃,钱管事,赶紧带我们去。”
  钱容四下看了看,忙把一行人请回府里,重重关上铸金的大门。钱容转过身,疑道:“怎么就你们?王爷呢?难不成,还分开走?”
  “耽误不得了。”陆乘风深重呼着气,“钱管事,王爷…回不来了…”
  第168章 烛火起
  陆乘风拉过钱容,沉重道:“我们要去见贤王妃,钱管事,赶紧带我们去。”
  钱容四下看了看,忙把一行人请回府里,重重关上铸金的大门。钱容转过身,疑道:“怎么就你们?王爷呢?难不成,还分开走?”
  “耽误不得了。”陆乘风深重呼着气,“钱管事,王爷…回不来了…”
  ……
  钱容也是见过许多风浪的老人,惊闻贤王丧命,老练沉稳的脸上也是骤然变色,苍白如雪。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王府数百门客,主子积攒多年的力量…太多太多,不能因为主子的离世而乱做一团,王府大乱,众人无枝可倚,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才会让自己效忠半生的主子,死不瞑目。
  “王妃,刚刚去看灯还亮着,我领你们去。”钱容拾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忍着哽咽指向宋瑜的住处,“这就去…”
  ——“怎么还有人呢?”长廊里,穆玲珑伸了个懒腰困倦道,“本郡主才想去睡,又听到闹腾…咿?陆首领?”穆玲珑揉了揉眼睛,“陆首领,父王是回来了吗?”
  见穆玲珑似乎又走过来的样子,穆陵赶忙背过身去,悄悄扎起黑巾。
  “不是。”陆乘风抱拳镇定道,“王爷…他让属下先行回来,明天大早有事要办…一路顺畅,属下才回来的早些。惊扰了郡主,还望您不要怪罪。”
  “哦…不碍事的。”穆玲珑嘻嘻一笑,“陆首领总是这样见外。那你们早些安置,本郡主去睡啦。”
  “恭送郡主。”陆乘风低低吁出气,缓缓直起背。
  钱容引着一行人朝后院走去,长廊尽头的穆玲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一队有些面生的护卫军士。
  穆玲珑一个个看去,夜色迷茫有些看不大清楚,穆玲珑正要扭身离开,嘎然看见什么——怎么好像…是…殿下?
  穆陵埋下头,隐在护卫身后,脚步匆匆。穆玲珑绕过一根根圆柱,目送着那个黑衣人急促的步子,他蒙着黑巾,穆玲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相貌,比寻常平庸的人胜过太多,就像是在暗夜里也会发出光一样。
  ——“是殿下吗?”穆玲珑低低喊出声。
  穆陵穿过门廊,再也听不见什么。
  偏院外
  钱容推门的手骤然顿住,悲恸的脸上溢出丝丝纠结不忍,他垂下粗糙的手,沙哑道:“王妃…身体一直不好,要是知道王爷…属下怕她承受不住呐…殿下…能不能,先不要…”
  “钱管事。”陆乘风颤着声音,“事关贤王府存亡,耽误不得。王爷临走时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护着殿下见到王妃,一定要!王爷的命,也是为了保全你眼前的这位殿下,你我受王爷重恩,自当以死相报,王爷重托,决不能辜负。”
  陆乘风说着就去推门,钱容一手拉空,被他重力推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穆陵伸手扶住他,黑巾落下露出左脸的刀疤。
  钱容看在眼里,枯唇张开,指着那道疤,结巴道:“您…属下前几天才见过您,殿下脸上的疤,哪里来的?”
  ——“文人拖拉,哪里有工夫和你闲说许多。”陆乘风推开偏院的门,一手拉住穆陵的袖口,直往还亮着烛火的里屋走去。
  钱容如同被人点了穴般,僵僵的一动不动。他布满岁月纹路的凹目里,重现许多年前的一幕幕,那一幕一幕,他竭力让自己不再记起,但每当深夜辗转难眠时,却又会如梦魇般在自己的脑海里重现,一遍,又一遍。
  ——“产婆和太医,都挑好了吗?”
  ——“王爷放心,俩人都是属下精挑细选出来的,产婆在岳阳干了三十多年,性子沉稳,做事干练;太医,就是府里的门客,当年也是王爷您举荐他入太医院当差,他一直记着您的好处,属下才开口,他就应下,死而无怨。”
  ——“你与他们说了么?真的是会死的。”
  ——“属下都说清楚了。产婆独子重病,靠银两续命已经是捉襟见肘走投无路,属下许以百金,足够她独子活下去;太医在乡下的一家老小,属下也替王爷许诺,会照顾周全;这几年王爷对他的照顾,他都铭记于心,自然是愿意为您去死的。事成之后,他们绝不会有一句怨念。”
  ——“你做事,本王放心。瑜儿那边…先不要泄露,半个字都不行。她一定是不会答应的…等木已成舟,无法更改…”
  ——“王妃…正欢喜等着小世子的出生,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只是…她对小世子太期待,如果…如果…王爷,王妃身体不好,产后虚弱要是再知道实情,属下担心…”
  ——“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本王的大事还要不要做了!钱容,本王还是皇子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卦象篡改之事你也知道,天命予我,却不怜我,让本王怎么能甘心,本王,绝不会甘心。瑜儿,她懂我,伤心过后,她一定会知道,本王此举是对的。”
  ——“属下…明白。”
  “王爷…”钱容懵懂低喃,“殿下…要带去见王妃的殿下…”
  钱容骤然回首,眼前一黑。
  昏暗幽冥的灯火下,宋瑜终于找到了遗失的佛珠子,她俯下身摸索着桌角,冰冷的珠子握在手里,宋瑜露出欣慰之色,蹒跚的站直身子,把最后一颗珠子放进了碗盅。
  小院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子急急的粗喘,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宋瑜才要推窗去看,屋外已经有人粗声高喊,“王爷亲卫首领陆乘风,有急事求见王妃。”
  宋瑜长睫覆目,这一夜太漫长,太难熬,好似熬了半生,折腾到子时还是不得安宁,自己没有睡意,外头,也生了什么大事么?
  ——“陆首领?”宋瑜咳了声,“你不是和王爷去皇陵了么?怎么会忽然深夜来见我?”
  陆乘风单膝跪地,身后一众护卫都跟着跪了下来,只剩穆陵一人如松柏一样高高挺立,这是他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听到…贤王妃宋瑜的声音,确切的说,,穆陵从没有见过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宋瑜,贤王妃像是深藏在王府的瑰宝,神秘的不可亵渎。
  木门咯吱从里面推开,一身粗布衣裳的宋瑜斜斜绾髻,姿态孱弱,容颜憔悴,比起宫里已到中年却仍是秀丽动人的萧非烟,宋瑜好像比她老了二十岁,如果不是知道她是穆瑞的王妃,岳阳城里,她就是最最寻常的老妪,不会让人多看一眼。